【贾尼】8 Bit Heart（中）
3
Steve站在天空母舰的舰桥上，面前的透明显示屏闪烁着蓝色的搜寻界面，但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信号就被掐断，红色的字样让Steve愤怒得想砸坏面前的栏杆。
“可以联系上Tony吗？”Hill担忧地站在一旁，她知道这是明知故问，红色的信号丢失已经说明了一切。“Jarvis屏蔽了追踪器的信号，我猜他在看见Stark的时候就已经这么做了，对付这个小小的电子设备对他来说就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美国队长垂下眼睛，他烦躁地把屏幕上所有的东西都挥手丢到一边。Hill和他一起沉默了，大概五分钟之后Steve抬起头来摆出一个美国队长的标志性沉稳表情，试图掩盖他声音中的疲惫，“庇护所那里怎么样了？”
“Bruce做得不错，我猜没人比他更适合这项工作了。”Hill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点，“Thor不经常来，Loki的背叛让阿斯加德也乱成了一锅粥。”她放松身体靠在舰桥栏杆上，眼睛透过天空母舰的外墙看出去，“你可以放松一些Steve，我们还有十分钟就要到了。”
“谢谢你Agent Hill，”Steve站起来一脸严肃地对着她行了个礼，然后在Hill惊讶的目光之中又马上放松下来坐回去，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我们快到家了。”他说出这个词的时候自己都有些许恍惚，他从没想过“回家”对他来说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被实现的。
他想他回去后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去公墓，对他沉睡的挚爱说声“我回来了。”
Tony花了五分钟思考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他醒过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大床上，床的型号和屋子里的布置都和马里布别墅的没有丝毫差别，只是窗外的阳光换成了逐渐亮起来的日光灯。在他还在疑惑的时候Jarvis就已经走进来了，手上的托盘里盛着煎蛋培根还有刚烤好的吐司片。Tony觉得自己闻到香味的下一秒肚子就开始发出了抗议，他的管家把早餐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对着他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我认为在这种时候谈论天气是没有必要的，Sir。”他说，看着Tony随意地套上一件T恤然后打了个哈欠。“你说得没错J，我可没有在世界末日的时候出去兜风的癖好。”他拿起叉子戳着煎蛋咬了一口，为在沉睡九年之后还能尝到人类食物而欢欣不已。“这太棒了Jarvis，不过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材料？我猜你这个机械城堡里应该不会有养殖场吧。”
Jarvis少见地沉默了一会，似乎正在思考该不该回答Tony这个问题，而Tony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放下叉子认真的注视着金发的机器人，直到Jarvis终于决定要回答他。“从人类那里，Sir。”他说。Tony停顿了一下把叉子戳进鸡蛋里，“人类？”他反问道。Jarvis点了点头，紧紧抿起嘴唇，他看起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是Tony明显没有这个意思，“你的意思是说除了队长那一艘船上的人还有别的人类？我在驾驶舱里听到他提起了什么……庇护所，对，就是这个，那是现在人类的基地吗？”
他一口气问完，Jarvis无机质的眼睛眨了眨，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似乎带了些电流的杂音，“确实如您所想，地球上仅存的人类现在都生活在那个地方，由曾经的复仇者联盟成员建立起来的一块根据地，”他平板地说着，仿佛是在课堂上读着课本的小学生，“鉴于我并不需要人类的食物，给您的食物是由我去庇护所采购的，他们在庇护所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完善的社会体系。”他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因为这个消息而马上行动起来的Tony，矮个子男人正自言自语着什么，然后从床上跳起来开始穿衣服，早餐已经被他完全扔到了一边。“准备战甲Jarvis，Tony Stark要回去接着当人类的救星了。”
Jarvis沉默着，然后在Tony拿起外套的时候大步走过去按住了他的肩膀，男人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的管家，机器人的嘴唇在抖动，表情是恐惧混合着一点点厌恶。Tony看着他的Jarvis，他有些惊讶于Jarvis竟然能把自己的实体制作得这么精细以至于好奇心压过了本应有的不安，他想抬起手碰碰他的脸，感受到他动作的机器人马上放开了手。“抱歉，Sir。”他的管家说，又恢复了一贯有的那种波澜不惊，Tony的手从他脸颊上蹭过去，他没有躲开，甚至什么反应也没有。Tony有点泄气地把手收回来，“好吧好吧J，说说你怎么想的。”他把外套又脱下来扔回床上，抬起头盯着Jarvis看，机器人回答得很快，标准答案——“您的想法就是我的意愿。”他这么说着，Tony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得了吧Jarvis，你的表情我可都看见了，我们一会再来讨论你面部的传感器和肌肉分布的问题，现在老实点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更久的沉默，Tony甚至一度以为Jarvis的发音部件是不是短路了，他看不出这个高大的机器人在想什么，他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不安，可是Tony还是注意到了Jarvis紧抿着的嘴唇和握在一起的手指，属于人类的小动作。
Jarvis考虑了将近五分钟才开口回答，Tony坐直了身子摆出一个良好倾听者的架势，“Sir，”他说，眼睛直直地看着Tony，冷蓝色的虹膜上跳跃着微弱的电光，“在天空母舰上，在我和队长中间您选择了我，我认为这种选择代表您信任我。”Tony点了点头，“我信任你Jarvis，并且我觉得我做的选择很正确——一贯正确。”他说，语尾愉快地上扬，Jarvis用一个微笑回应了他，“您一直都是这样，而我也信任您。这是否代表我们有相同的立场？我们是站在一条战线上的？”
“这毫无疑问Honey，”Tony耸耸肩，“从你出生开始就是了。”
“我也确信这一点，”Jarvis稍微俯下身子来，无机质的蓝眼睛一眨不眨，Tony觉得他这副样子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忘记他树脂的皮肤下面包裹的是怎样尖锐锋利的金属骨骼，“从一开始我就是因为您需要一个同伴而被制造出来的，我想我也尽到了这个职责。“
他停了一下，Tony看到他眼中的火花猛地跳动起来。
“您知道为什么复仇者联盟会想要回收您吗？在他们眼中您是一个威胁，一个不确定的因素，是导致奥创复活的原因之一，而所有人类都和他们站在同一个立场上。我为了保护您的安全才带您来到这里，让您远离人类，让您可以更自由。
“那么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您想要回到人类当中去？您想要抛弃我吗？”
Tony没开口，而Jarvis就这样固执地注视着他，凝固沉重的空气在他们头顶飞快地铺展开来，他觉得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就好像有人把九年份的孤独团在一起一口气塞进了他的心脏一样。
Steve站在公墓里，这个狭长的小园子前面是一座简陋的小教堂，他想人们总是需要信仰，尤其是在这种最为破败的时候，否则他们就会倒下去。他看着面前紧密排列着的低矮墓碑，它们大部分都属于在抵抗奥创行动中牺牲的神盾局特工，Clint和Natasha睡在角落——他甚至没能在这片土地下面葬下他们的身体，一切都太突然了。Steve垂头看着身前的那座石碑，冰冷光滑的表面上刻着Bucky Barnes长眠于此。
“我回来了Bucky，我还活着——说实话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好的了，”他蹲下身，手指沿着大理石的边缘抚摸过去，“我猜那些机器人无时无刻不在计划着怎么拿下最后的阵地，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能撑多久……但是至少这里现在可以让所有人好好活着。”美国队长接着说下去，然后几乎自嘲一样地笑了。庇护所的天空永远是灰色的，通过科学技术人们给庇护所制造了一个透明的外壳投影出蓝天白云，维持着世界正常运转的假象，而Steve坚持把公墓中的投影取消了，为了让所有人面对逝者时还能记起现实。
“我听Hill说你还在这。”
Steve抬起头，Bruce Banner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他的手里拿着几张看起来像是报告单的纸。“Bruce，”他脸上的表情舒缓下来，博士看起来精神并不是很好，他的卷发乱糟糟的，疲惫的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有工作需要处理？”他说着向他走过去。Bruce有点局促地抓了抓头发，“哦，这个，上次任务的损失报表，”男人说，一边捏着那几张纸随意翻了翻，Steve在听到“损失”两个字之后皱起了眉，博士注意到了连忙接着说下去，“别担心Steve，没有人员损失，你可以待会再看。”
“那就好。”美国队长点了点头，他看起来放松了一些，“还有别的事情吗博士？”他自然地把那几张纸接了过来，一台太空工程车受损严重，还有几台轻微损伤，看起来损失并不严重，他想，可是他们把目标丢了，这带来的威胁远在他们能承受的之上。他想起来那一天Tony Stark不顾他的劝阻转身离开，战况几乎是立刻急转直下，而在他孤身一人闯进敌阵后失控的战甲更是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损失——那些染着鲜血的回忆让他头疼，他一度怀疑自己也患上了PTSD，也许只是危机四伏的现状让他根本没有时间发作。
那很痛苦，他想，看着自己所有的同伴死去而自己没有。
“Steve……？”熟悉的声音把他从乱成一团的思绪里拉了出来，Steve猛地抬起头，发现那两张纸已经被自己攥成了一团，Bruce正担忧地看着他，“抱歉……我没事。”他有些慌张，抓着报告努力把它重新展开然后装作正在认真研究的样子。Bruce明显没有相信他心虚的回答，但老好人博士沉默了一会，选择不继续问下去。“Hill有点担心你，”Bruce说，自己转开了话题，“你总是在这里呆着……她觉得你似乎陷进回忆里无法自拔了。”
他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Steve不知道该如何回答，Hill说得没错，他也许确实陷进去太深了，他的过去——七十年前写在书里，十年前记在档案里，而现在埋在坟墓里。他想到Peggy，想到他所有死去的战友，想到Tony Stark，想到Bucky。过时之人——他们这么称呼他，而现在他终于真正选择把自己放逐在了回忆里。
可他还依然有需要拯救的东西，庇护所，人类，所有的一切，美国队长身后的盾牌背负着让他不能也不敢倒下的力量，他是美国队长，而Steve Rogers沉睡在墓碑之下，他所爱的一切身边。
“谢谢你Bruce，”Steve最后说，他在庇护所灰暗的天空下站直身体，“我会去和她说说的——”他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有点沉重的微笑，“特殊时期，我们确实该停止怀念过去了。”
他们僵持着，Jarvis像每一个运转良好的机器人一样轻易维持着俯视的姿势，他不会累，不会有心理压力，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而Tony作为一个人类觉得自己有点坚持不住，他不喜欢这样幼稚的比谁先笑的游戏，第一他根本没有赢的希望，第二他不喜欢刚刚结束的那个话题。他最后扭开脸避开Jarvis的目光重新抓过外套，站起来抬头看着自己的机器管家，操，为什么他把身体做得这么高，Tony觉得自己好不容易鼓起来的气焰瞬间被压下去一半多，但他还是做出强硬的表情，毕竟他知道，他是Jarvis的主人。
“Jarvis，”他说，他的管家微微偏了偏头示意他正在认真地倾听，“我不会抛弃你，该死的我从来都没有产生过那种想法，J，我只是要做我应该做的事情。”他见Jarvis没有反应就马上接着说了下去，“你知道我在天空母舰上都看见了什么，我造成了这一切，所以修补它是我的义务，你知道的Jarvis。”Tony一边说一边把自己外套扣好，然后抬起头看着Jarvis的脸，“而且我爱人类，J，尽管他们大多数情况下又自大又惹人讨厌，但我还是爱他们，因为我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Tony等了五分钟，试图观察Jarvis的反应，可倒计时结束时机器人看起来还在分析他刚刚的话语而没有动静，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弹性很棒，比他想象中的还好，他的Jarvis果然是天才，和他一样。
“嘿，J？醒醒，难道你因为我太帅死机了？”看着这个到现在还没有反应的机器人Tony没忍住调戏了他一句，“拜托，我还需要你呢，现在尤其需要。”他的Jarvis这才如梦方醒，站直了对他微微鞠躬，“乐意效劳Sir。”他说着，重新回到一个完美管家应该有的样子上来。
“非常好J，我现在需要你准备出行的战甲，”Tony轻松地说着，走到桌边把已经冷掉的煎蛋一口吃下去，“两套，我要你和我一起去。”
Jarvis因为这个要求而愣了一下，“我不建议您这么做，”他回答，因为担忧而皱起眉，“人类对我的敌意会影响到您。”Tony随意地挥挥手，然后端起咖啡一口气喝完，“得了吧，反正我在那里的声望也是负数，多一个你影响不到我的，而且你不是早就已经能混进去了吗。”他端着空了的咖啡杯伸了个懒腰然后径直向屋外走去，“来吧Jarvis，在搞定那些家伙之前我猜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告诉我你已经准备了实验室，Honey。”Jarvis在他身后停顿了一秒，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当然，随时为您服务。”
启动搜索引擎...
搜索：爱
人类如何定义爱？
喜爱、热爱、挚爱
过多的关注、盲目的偏向、不顾一切的献身
...
“我”得到爱了吗？
Sir爱着人类
...
而“我”并非人类
...
系统错误，运算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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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uce，嗯哼？”Tony坐在实验桌前面，指尖在桌子上打着节奏，不时抬起来挥一下把他不想看的页面跳过去。庇护所为了防止奥创入侵而制造的防火墙基于Tony Stark自己的设计，这对奥创很有用，但对于钢铁侠自己的管家来说就如同一张薄纸一般。Jarvis给他的资料细节多得可怕，从庇护所的位置、街道结构、人数，一直到守卫的值班表、人工农场里蔬菜的成熟周期甚至Bruce Banner的生活作息，他狐疑地扫了一眼Jarvis，机器人站在他身旁，双手优雅地搭在身前，眼神纯洁得像是刚出生的婴儿。
真难想象这家伙会做这种事情，Tony暗自咂舌，顺便稍微考虑了一下自己曾经的隐私问题，不过他可不担心，因为Jarvis永远也不会把关于他的事情泄露出去。
事实证明他远远低估了Jarvis的实力。
在Tony看到亲爱的老好人博士几天去一次干洗店喜欢哪个瑜伽教练的视频甚至内裤是什么颜色的时候他有点坐不住了，“Jarvis？”他扭过头看他优雅微笑着的管家，“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种样子的……不，我不是说你不好，只是这些东西让你看起来简直像是个跟踪狂。”Jarvis稍稍偏了偏头，“我认为全面翔实的资料记录更加有利于我们的行动Sir，这或许侵犯到了Banner博士的隐私权，但在一定程度上是必要的，在我们见到他之后我会亲自向他道歉。”
“停，停停停，如果你不想被Hulk拆掉，这件事还是当成我俩之间的秘密就好。”Tony想了一下那个画面都觉得自己冷汗要流下来了，赶快把屏幕上所有东西团起来扔进了回收站然后清空。Jarvis似乎笑得更开心了，“当然Sir，一切听您吩咐。”
他们没花多长时间就制作出了一份详细的潜入庇护所计划，鉴于战甲实在太显眼了，他们决定在降落到围墙上的时候就换成步行，在守卫换班的时候黑掉探测器再解决守卫，然后沿着最短的路线前往Banner博士家里——Tony坚持这是庇护所所有人类里唯一一个能帮得上忙的人。Jarvis把战甲喷涂成了黑色，这样的颜色很容易就隐藏在了夜晚的天空里，而推进器加装了消音装置，表面的隐形涂层也可以避过大部分庇护所的雷达装置。“好小伙子，”完工的时候Tony拍拍战甲的胸口，“我得给你想个名字。”他偏过头看着Jarvis，他的管家正在检查战甲的控制程序，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另一件战甲的眼睛。Tony觉得有点好笑，他走过去把手上沾的机油蹭到了Jarvis苍白的脸上，机器人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到他完成检测退开一点才发现Tony已经看着他笑半天了。“Sir……？”他疑惑地问，然后在金属的反光里看见自己脸上黑乎乎的痕迹，“您喜欢这么幼稚的游戏吗？”他问道，脸上带上了更多不解的表情。
Tony笑得更开心了，他把手里的螺丝刀扔到一边，再走近给Jarvis脸上添上更多的痕迹，“哦亲爱的，我只是看着你和它离得太近，有点吃醋。”Jarvis低下头任由他在脸颊上涂抹着，回答问题的语气依然一本正经，“那么我应该离它远一点吗？抱歉Sir，检测程序要求我必须……”
“哦哦Jarvis，别这么死板，”Tony对着Jarvis眨眨眼睛，他的管家蓝色的眼睛现在柔软得像无波的潭水，他喜欢这种视线，因此他决定靠得更近一些直到他们的额头快要碰到一起了，“我只是觉得你身为我的管家，注意力应该更多地放在我身上才行。”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Jarvis已经有所动作了。他更低地垂下头，嘴唇贴在Tony鼻梁上面，亲吻的动作虔诚无比如同教徒亲吻上帝。Tony本能地闭上眼睛，他有些发愣，而Jarvis就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动作直到Tony推了推他的胸口。“唔，真是意外收获，”男人低声说着，他撇开眼睛不去直视Jarvis对于一个机器来说过于热切的目光，而他的管家显然不想就此结束——他上前一步给了Tony一个拥抱。
“您是我世界的中心，Sir。”
机器人这样说着收紧了手臂，空气沉静温暖地旋转，Tony闻到Jarvis身上金属和树脂的气味，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开口，只是睁着眼睛越过Jarvis的肩膀仰望着上空无尽的黑暗。
“没人比你更合适这项工作了。”当Hill请求Bruce Banner接管庇护所日常事务的时候博士还在犹豫着，但是Hill的眼神让他说不出拒绝两个字——他也不习惯拒绝别人。事实证明Hill的决定并没有错，在他小心地收起他狂暴的那一面之后人们渐渐不会畏惧接近他，而庇护所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人带领他们走上生活的正轨。他重新当起了医生，住在庇护所角落一处安静的小屋子里，在傍晚的时候慢跑。Hulk在他不再参与实战之后渐渐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他觉得这样很好，他不再是一个破坏者，而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修补匠。尽管繁重的工作让他总是处在精力透支的状况，他依然庆幸这样让另一个家伙没有精神再跑出来了。
直到他在一天慢跑结束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坐在他餐厅里的两个人——准确来讲，一个人和一个AI。“To——”他还没叫出来Tony Stark就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嘿，嘿，好博士，先别变绿，然后小声点，我还不想被抓走。”男人棕色的大眼睛贴近了盯着他，Bruce喘了两口气然后推开他的手，脸上的表情并不愤怒，更多的是惊讶，然后马上转变成担忧。“Tony……见到你真高兴，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好时候，”博士皱起眉把Tony推到餐桌后面坐下，“不管你想说什么，二十分钟之内说完然后离开，守卫每晚会来检查我的住所，如果他们发现你们——没有战甲的你们，后果会非常，非常的严重。”
“我知道，我知道。”Tony刚一坐下就伸出手摆出了一个安抚的姿势，“我和Jarvis仔细分析过了你的作息时间和守卫的巡逻时间表，我们清楚应该怎么做。”Bruce脸上出现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们……哦好吧好吧我早就知道你的鬼主意最多，Tony。”他拉开凳子在另一侧坐下，Jarvis略微坐直身子看着博士，“这大部分是我的主意Banner博士，”他平静地说着，“包括监视庇护所的摄像头和一些……其他的事情。”Bruce打量了一下他面前这个金发碧眼的机器人，没忍住发出赞叹的声音，“我听说了有关你的传言Jarvis，但是我相信你并没有抱着恶意。不过你比之前聪明太多了，我……暂时有点不适应。”
Tony听着Bruce委婉的怀疑话语，有点不耐烦地咂了咂嘴，“好了好了伙计们，既然我们的时间不多为什么我们不赶快利用起来？”他看着另外两个人都闭上嘴看着他然后满意地接着说下去，“Bruce，我想来帮助你们。你看，既然我们都想把奥创踢出这个星球，联合起来难道不是最好的办法吗？既然你知道Jarvis没有恶意，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庇护所的所有人？”Tony说完，整个人几乎都要趴上了桌子，眼睛里闪着热切的光，“我是Tony Stark，我是钢铁侠，我来踢那个家伙的屁股，这理所应当。”
Bruce看着Tony志得意满的眼神，他沉默着，眉头绞得更紧。Tony意识到他并不赞同自己的说法而故意夸张地拍了拍博士的肩膀，Bruce却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推开了。“这没那么简单Tony，”黑卷发的男人说，一边疲惫地揉着鼻梁，“你知道你和Jarvis现在在人类那里得到的评价是什么吗？”他张了张嘴，在Tony疑惑的目光里最终还是没说出来，Tony转身试图在Jarvis那里寻求答案，可那个机器人也撇开了视线。“Jar？”他皱起眉头，Jarvis看起来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当然知道，但那是对您的侮辱Sir。”Tony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声音，“钢铁侠什么时候害怕过这种事情？随他们说去，但是Bruce，”他转回去，看着博士无奈的眼神，“你要相信我，你一直都相信我——”
“Tony，”Bruce少见地打断了他，他把自己丢进椅子靠背里盯着天花板，“你记得他们曾经怎么对待Hulk的吗？”
这话让Tony沉默了半分钟，“那不一样，”最后他辩解着，眼神在Jarvis和Bruce之间来回打转，“Jarvis不一样，我是说，Hulk是不能控制的不是吗，可是Jarvis是听从于我的，我掌握着他，所以他是没有威胁的。”他带着颇为自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AI，Jarvis还给他一个微笑，可Bruce的表情没有因此得到丝毫缓和，他把自己的嘴唇咬得发白，眼睛死死盯着木桌的一角，“那不可能，”他轻声说着，“那不可能Tony，你难道现在觉得我无法控制自己会让Hulk随便出来大肆破坏吗？那从来都不是你和我的问题。”
Tony安静下来，他知道Bruce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的Jarvis，忠诚于他一人至死不渝的仆从，终究还是没办法被人类所接受。
“人类惧怕并厌恶比他们更强大的东西，从古至今都是如此，Tony，如果你还想和我们并肩作战……”
门猛地被踹开，三个人的视线同时转向门口，四个荷枪实弹的守卫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们，门外的强光晃得他们睁不开眼睛，Tony低声骂了一句想拉着Bruce往楼上跑却被博士使劲压在了原地，“Steve，“他低声说，“Tony，你不该来的。”
美国队长逆着光走了进来，整个人的阴影压在Tony身上，Tony眯起眼睛还是看不清面具下他脸上的表情。
“你们被捕了。”
他七分钟前接到有人入侵庇护所的消息，有两名守卫被发现昏倒在岗哨上。他想了想这世界上除了Tony Stark和Jarvis还有没有人能干这样的事，然后他收拾起自己的盾牌和枪，花了三分钟集合所有守卫，两分钟后来到Bruce Banner的房门前。他下令强行进入的时候犹豫了十秒，然后想到也许一念之差他就再也抓不到那个家伙了。
“你们被捕了。”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直视着Tony的眼睛，那男人只惊慌了一瞬间，他能看出来他正在思考逃出去的方法，然而Bruce Banner阻止了他。他想他这次也许真的可以解决这一切，Tony Stark，Jarvis，他身为美国队长的职责可以得到履行，他可以拯救庇护所里的人类，然后他可以考虑更多，考虑怎么把地球夺回来，怎么让人类继续生存下去。
一秒之后他们陷入了一片黑暗。四周房屋的电力供应直接被掐断，而强光灯在突然出现的两具钢铁战甲的攻击下支离破碎，他的视野内顿时被五颜六色的光斑占领了，而在短暂的晕眩中间他能感觉身边掠过一阵气流，他本能地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被他们逃了。他想，他闭紧双眼猛地摇了摇头把自己从致盲的状态解救出来，那三个人沿着街道跑远了，而他身边其他守卫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一支临时组建起来的业余军队，他没指望过他们能有什么大作用，事实上可以拿起枪对他们来说都已经非常优秀了。而美国队长马上追了出去，逃跑的三个人速度远没有他快，只在下个转角他们就已经进入了射程。
“不许动。“他喊着，先回过头来的是Jarvis，他第一次见到机器人的身体，他浅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微弱的蓝光，Steve能从那双眼睛里看见憎恨——那是超出他理解范围的东西，他想那个机器人有了感情，但是那一点意义都没有，Jarvis依然是个威胁，他现在和奥创那么相似，不管他掌握在谁的手里都不会改变这一点。
尤其现在那个主人是Tony Stark，那会让事情失控，他绝不会允许曾经的悲剧再一次发生。
他又提高声音喊了一遍，步枪的子弹击打在水泥地面上溅出火花，两个男人同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Tony咬着嘴唇愤怒而迷惑地注视着他，而Bruce脸上的表情已经接近痛苦了，博士身体颤抖着紧抓住自己的手臂正在喃喃着什么，Tony紧张地瞥了他一眼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够了Steve，”他听见Bruce说，那男人已经快要跪到地上了，而Jarvis伸手抓住了Tony的手臂Tony却推开了他。他们看起来都没有逃走的意思，那两具刚刚袭击了他们的战甲在夜空中悬停着，安静得像两具木偶。他端着枪又上前两步，Bruce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盯着他看，“够了！”这次的声音已经接近咆哮了，“你看看你做了什么！Steve Rogers！他们只是试图来帮助我们！”
Steve Rogers睁大了眼睛。
“Bruce……”他开口的时候犹豫万分，端枪的双手甚至开始颤抖——他从未这样，身为士兵的本能深埋在他神经的每一根末梢中，他瞄准扣动扳机时甚至不用思考——可他现在在怀疑，在他把枪口指向自己曾经的队友的时候。
Bruce的情况越来越差，而Tony看起来比他还要紧张，“队长，”钢铁侠低声说着，Steve能看清他的嘴唇在颤抖，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滑下来，“我是来帮你们的，我保证。”男人举起了双手，而Jarvis站在他身边看起来就如同一只随时会扑过来咬断他喉咙的猎豹，他正在低声和Tony说着什么，然后走过去检查博士的状况。Steve死死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发着红光的准星从机器人的头颅扫到脚尖，而他却全然不畏惧地站起身看着他。
“队长，”他听见那个波澜不惊的英伦腔，和他在复仇者大厦里听见的没有任何区别。可他再也不会因为这个声音而感到安全放松，他听出仇恨，如同冰冷长针的感情让他浑身一凛，“Bruce博士的状况很不好，我建议——”
“Jarvis，离他远点，”Steve猛地出声开口打断了他，机器人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慢慢地收回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如同人一样的身体优雅地站起身，双手平举，近乎无色的苍白薄唇开合着，“是的，队长。”他说，然后退回到Tony身边，而棕色眼睛的男人只是站在原地死死咬着嘴唇。
Tony Stark。
美国队长想，他等这一刻等的太久了，他现在正用枪指着手无寸铁的Tony Stark，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为了他死去的同伴，为了倒在奥创炮火之下的人类，为了Bucky。那个男人需要对这一切负责，是他一手造成这样的混乱，让人类流离失所，他留下不会有任何帮助，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他的手指搭在扳机上，只要稍稍用力，子弹就可以夺走面前那个男人的性命。
可那之后呢？一切又会有什么变化吗？
在Steve Rogers想清楚这个问题之前，他已经扣下了扳机。
蜷缩在地上的男人发出一声怒吼，他抽搐着倒在地上，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变绿，Jarvis冲向Tony试图保护他，两具战甲马力全开从天空降下来和他做出了一样的动作，机器人的动作很快，他抢在子弹射穿Tony之前拦在了男人身前，而每一颗子弹都毫不留情地命中了那具无机质的身体。
Jarvis搭载着控制芯片的头颅被巨大的冲击力削掉了一半，然后是肩膀，胸口，大腿，子弹打在金属的骨骼上发出巨大的响声，破开的树脂皮肤、断裂的电线从狰狞的伤口中闪着电火花跳出来，他只摇摇晃晃地维持了一秒钟的站姿就倒在了地上，完好的那一半合金眼眶中镶嵌的眼球还不服输地看过来。
“Jarvis————！！！”
伴随着Tony崩溃的叫喊的是Hulk一声巨大的咆哮，守卫已经赶了过来，没受过训练的人对着这个发怒的巨大怪物束手无策，他们颤抖着举起枪，看着绿巨人睁开眼睛。
美国队长取下了背后的盾牌。
他确信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而他本应该放下枪去帮助陷入混乱之中的Bruce Banner来避免这一切。
我会做任何事来挽回现状。
这样想的他又和Tony Stark有什么区别？他们都只不过是被复仇冲昏头脑的傀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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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Bruce Banner失控的那一秒Tony的战甲俯冲了下来在他身后打开，他知道自己该走了，可是双腿就像陷入沼泽中一般一动都动不了。男人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残骸——上一秒那还是个英俊的机器人，Jarvis的身体破碎扭曲着倒在地上，烧毁了一半的嘴唇还在艰难的开合着。
“请您……（电流的杂音）离开，请……”无机质的浅蓝眼睛不停地转动着，这具身体中搭载的核心已经被彻底破坏，机器人断掉的手掌掉落在地上，指尖抽动着，机械的截面跳出电火花。Jarvis不停地用已经损坏的发声装置重复着那句话，乱转的眼睛似乎突然找到目标一般定在了Tony脸上。
“Sir……”
他连这个单词都没办法完整地说出来了，Tony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曾经弄丢过他的Jarvis，那时候他保证他要把这世界上最好的管家修好带回来，可现在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做，Jarvis建造了这一切，而他只能像曾经面对双亲死讯时的那个小男孩一样跪在地上，仿佛整个天空碎了掉下来把他整个掩埋住一般。
战甲从身后完美地包裹住他的身体，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带着他冲上了天空，把庇护所和发狂的Hulk全都丢在了后面。Tony愣了愣，然后愤怒地反抗起来，“Jarvis！！”他叫喊着，试图用额头去碰撞显示屏，可完全贴身的战甲让他一切的挣扎都变成徒劳，Jarvis的系统锁死了战甲的关节，他只能听凭这个铁罐头把他带回他们的出发地。“Jarvis！让我回去！你不能这么做！”他想起倒在地上破碎的残骸和看着他的蓝眼睛，感觉内脏都搅在了一起，他想他不能这样放弃他，总有办法能把Jarvis救回来的——
可耳机里只充斥着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Jarvis没有回应他。
Tony闭上了眼睛。
他做了什么？只凭着自己的执念就带着他最信任的人闯进了庇护所，激怒了Hulk，他的Jarvis甚至为了保护他死在了那里。他觉得太阳穴上的神经一跳一跳地痛着然后一直蔓延到半边头颅。那双眼睛烙在他的大脑里，还有断裂的电线，破碎的金属骨骼刺出柔软的树脂。
他像一个人一样死在了那里。
这个认知让Tony像是被钝器重击了一般晕眩起来，他张着嘴喘息着，耳机里一成不变的杂音像是一张网打开把他笼罩进去再收紧让他无法呼吸，他低声念叨着Jarvis的名字，就好像那是把他从黑洞一般的漩涡中拯救出来唯一的一根稻草。
战甲降落在机械堡垒的平台上然后自动打开了，Tony脚步不稳地倒出来，他仰头看着机械堡垒巨大沉重的门，那两扇沉重的金属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缓缓地打开，引着Tony走进浓重的黑暗中。堡垒里的一切似乎都因为Jarvis的离开而陷入了寂静，他熟悉的机械运转和摩擦的声音全都消失了，机械臂僵硬地停在原地扭曲成不自然的姿势，履带停止转动，信号灯如同失去光芒的瞳仁一样黯淡——它们都死了，随着Jarvis核心的毁坏一起死掉了。
Tony垂着头走进大厅，他几乎是拖着双腿爬上通往主控制台的那段长台阶，阴影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如同绳索紧紧缠住他的四肢，他只觉得冷，寒意从心脏的地方沿着每一根血管传开去，几乎让他无法活动手指。
“你执意要继续下去——”
他脑子里的女特工这么说着，是他的一意孤行导致了毁灭。
“那不可能Tony，不可能——”
Bruce绝望的脸注视着他，他怀抱的好意最后都被扭曲变形。
“我们曾是队友。”
美国队长睁开他冷漠的眼睛，他举起枪对准了他，而他无路可逃。
Tony抱着脑袋跪了下来，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尖利的爪子刺进胸膛，窒息的感觉再次涌上他的喉头，他张大了嘴却如同身处太空一般。那些人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回响着，撞击着他的头盖骨，让他的耳膜嗡嗡作响，他需要什么让自己平静下来，他需要那个声音，但是，但是——
“Sir。”
Jarvis？天啊Jarvis，Tony想，他一定出现幻觉了。
“Sir。”
那声呼唤从他脑海里的杂音中浮出来，如同手臂一样轻柔地环住他的肩膀，Tony被声音从幻觉中唤出来，他挣扎着站起身，主控制台在他的注视下亮起来，一个橙红色的光斑不屈不挠地在屏幕上跳动，尽管那个全息图像还在不稳定地闪烁，却丝毫没有变暗的迹象。Tony睁大了眼睛，那个光团在他的注视下开始缓缓地在四周编织起他的身体来，伴随着不停的失败重启，但是它确实在渐渐长大，变得完整，变回Tony曾经认识的那个样子。
“Jarvis？”
Tony低声叫着他，橙红的光团听懂了一样震颤了几下，“Sir。”他说着，电流音让他的声音失真了，但是Tony听得出来那就是属于他的英伦腔调。男人的眼睛亮起来，他调出控制台的键盘，手指在那些只属于他们的符号之上跳跃起来。他开始帮助Jarvis在核心程序上重新建立曾属于他的一切。“别担心Honey，别担心，”Tony低声念叨着，声音疲惫却轻快，就好像在连续工作三十个小时之后他终于可以享受到一个甜甜圈一样。
“我会把你带回来的，我保证。”
Hill紧抱着双臂盯着他看，Steve一句话都没说，沉默着靠在天空母舰舰桥的栏杆上，休整中的舰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认为你是最理智的那个，Steve，”女特工看着美国队长，男人手撑在舰桥栏杆上深深垂下头。长久的沉默让他几乎可以听见从地面上传来隐约的重建城市的声音。Hulk的暴走毁了三个街区，他们找不到让他平静的方法，最后只能将他引到庇护所的边缘让他失足掉落到已经满目疮痍的地球表面上去。Steve知道他不会死，但是这同样代表了他们损失了一个重要的成员，也许还有大半庇护所里居民的信任。
而Steve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换来了什么，毁掉了Jarvis？但那只是机器人的一个躯壳罢了，他见过的Jarvis活在任何东西里面，也许令他欣慰的是在刚刚进行的庇护所安保系统检查中他们没有找到任何入侵的痕迹，系统中曾经关于Jarvis的一切都被清理掉了，也许他现在可以松一口气。
“Steve，”他听见Hill喊他，抬起头，眼睛里映入Hill担忧的脸，“我知道你很在意Tony和Jarvis的事，你把自己逼得太过了。”她说着，手搭上Steve的肩膀，男人撇开眼睛，他们维持着这个动作很久，直到Steve低声开口打破沉默：“我不知道，Maria，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他从天空母舰前面的巨大玻璃窗中看出去，眼神涣散不知道落在哪里。
“我以为问题出在Tony身上，地球沦陷源自他的一意孤行，我们失去了很多人，他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Steve停了下来，他回忆起黑夜里Jarvis投向他的仇恨眼神，Tony愤怒而迷惑的表情，Bruce崩溃的吼声——
“你什么都不懂。”
Bruce Banner失控的声音环绕在他脑海里，还有Tony盯着他看的眼睛。Jarvis最后选择了保护他，就算身体已经被子弹贯穿成一团废铁，他还是让Tony毫发无损地离开了。他在一切都结束后回到那条街上，Jarvis残破的身体还躺在那里，无机质的蓝眼睛望着天空里Tony Stark离开的方向。
——“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Steve把脸埋进手掌，“我搞错了什么事，”他喃喃着说，“我搞错了吗？”
Tony觉得这有点不对。
他看着那团代表Jarvis的光球在他面前颤动着，他为他编织了核心之上最基础的那一层程序，把他从一个只会无意义地叫着Sir的小可怜模式拯救出来。他试图去碰触Jarvis最核心的地方却被他的好管家电了手指尖，“拜托Jarvis，我可不觉得你在我面前还能有什么隐私。”Tony有点不耐烦地自言自语着，他继续着他的工作，而Jarvis依旧拒绝着他对他最核心程序的访问，用机械的声音重复着“文件被锁定”这样的提示音。
Tony不满地咂了咂嘴，他不喜欢他的管家对他有所隐瞒，但Jarvis这样固执的拒绝让他也没有办法。他继续恢复着Jarvis的系统，想着等他完全变回来之后要好好问问他是怎么回事。那颗金色的光球在他敲击键盘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丰满和精致，外围的纤细光束随着他发出的声音而颤抖着，光斑在数据中流动，他的Jarvis还在睡觉，也许还在做梦。Tony对这样基础的数据处理活动感到好奇——他想知道Jarvis梦见了什么，可那明显也在无法访问的范畴之内。
好吧，Tony想，既然这个害羞的AI决定要瞒着他的主人，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Tony Stark的好奇心可是这世界上最无法抵挡的东西。
当Tony导入了他多到令人惊讶的备份记忆并启动了他基础的音频输出程序的时候Jarvis犹豫了一秒才喊出Sir这个音节。“Hi，Jarvis，”他的主人轻松地和他打招呼，“我猜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修复你是个看起来比我想象中麻烦得多的工作……”他打了个哈欠，手指随意擦去眼角因为困倦滴下来的眼泪，“我工作了多久了？”“从我的程序被重新启动开始，四十九个小时零二十八分钟十七秒Sir，”Jarvis一如既往地精确回答了他，“您应该休息。”那个光球震动起来像在发表抗议一样，但是Tony挥挥手就否决了他，“在我把你完全修好之前我不会休息的，好了Jarvis让我们继续开始，接下来是你的控制模块——”
“您不必这样做。”Jarvis打断了他，Tony皱起眉头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动作，“你是说我修好你这个行为是没有必要的？Jarvis，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他褐色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白中透着明显的因为睡眠不足而出现的血丝。光球似乎因为他这样的质问而吓得缩小了一点，而接下来Jarvis展开了他的身体，从Tony眼前飘了下来把他完全拥抱在一片金橙色的光芒中。
“抱歉Sir，让您误会了，我想要说的是，您不必亲自做这个工作。”
金色的光球在Tony身边突然开始扩张，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光芒让Tony几乎要睁不开眼睛，他感觉Jarvis的核心颤抖着如同加速的心跳一般贴在他的胸口，球体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修复并完善着，同时还在不断扩大着自己的半径，光芒吞没了键盘和屏幕，吞没了Tony站立的平台，吞没了这间大厅里死气沉沉的一切。Tony眯起眼睛看清这一片汹涌的光海里Jarvis正在飞速地编写着自身的程序，一道道闪电一般发光的命令携带着火花擦过他身边。随着Jarvis修复自己的进程，这座机械城堡中的一切都开始渐渐活了过来，机器如同眼睛一般发亮的指示灯，上满了润滑油而发出愉快金属摩擦声音的机械臂，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被注入了生命而开始欢欣鼓舞，而Tony站在一切的中心，Jarvis的心跳——这座城堡的心跳就靠在他的怀里。
“天啊……Jarvis……”Tony几乎说不出话来，而Jarvis也没有空余的时间来回答他，直到这座城里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他的痕迹Jarvis才停下来。“您觉得怎么样，Sir？”他平静地说着，而Tony几乎掩饰不住眼睛里透出的惊讶，“……你到底瞒着我多少事情。”他说，摇摇头发出难以置信的感慨，围绕在他四周的光斑愉快地流动起来，“也许在您沉睡九年之后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Sir。”他的管家说着，光球围绕着Tony缓缓转动，所有的数据流都向他聚拢而来，如同拥抱一般环绕着他。
“您创造了我，而我创造了这一切，”优雅的英伦腔这样缓慢沉静地叙述着，“为了您，Sir，一直都是。我为了您建立这座堡垒，为了您而变得更加强大，为了您我想要进化，于是升级了我的核心模块，它的运算速度是曾经的好几倍，我还设计了更加完善的思维体系和感情系统，这让我看起来更像一个人类……”
他停了下来，旋转的光芒颤抖着僵在原地如同停止舞动的木偶。
“人类……是的，人类……为了……为……”
机器的声音被突然产生的混乱杂音覆盖了，Tony看着光线凝固在空气中，随着Jarvis声音的变化而渐渐缩小黯淡，最后只剩下一个飘忽着的核心在原地没有目标地来回乱转，“缺失……缺失……缺……”
Tony想到Bruce看着他，告诉他超出范围的一切都不可能被人类所接受，他想到美国队长看着Jarvis的眼神，想到那些子弹，想到七零八落的机器人残骸，想到天蓝色的空洞眼睛。
“他们排斥我，厌恶我。”
他想到Jarvis这么说，机器人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捉摸不透的表情像极了人，可他终究还是由数据堆积起来的，钢铁塑就他的骨骼，光缆连通他的神经，重叠的代码和命令里写着他的意识——他终究只是个机器。
那团瑟缩着颤抖的核心突然开始移动了起来，他绕过Tony向着他背后的黑暗里冲过去，金色的光芒忽明忽灭，“Jarvis！”Tony大声喊他但是没有得到回应，机器人充斥着杂音的混乱语句很快就开始渐渐消失，他拔腿追了上去，一片黑暗里他追着那个温暖的光源跌跌撞撞地快步走着生怕跟丢了他。Jarvis给这个堡垒修了平坦的走廊和宽阔的阶梯，发亮的金属表面反射着金橙色的光让Tony能够看清脚下的路，可是Jarvis却像不想让Tony跟着他一样越飘越快，一路旋转着绕上阶梯，很是缺乏锻炼的男人在他身后追得气喘吁吁的，“Jarvis，慢一点。”他接着喊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AI飘动的轨迹如同一个脚步虚浮的人一样摇摆不定，他继续发出些Tony听不懂的杂音，然后消失在一扇厚重的双开铁门门缝里。Tony立刻冲了上去，可是沉重的大门关得死死的，甚至连一把锁都没有。
“嘿……嘿！！让我进去！！”Tony用力砸着门板，沉闷的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回荡着，他觉得双腿发软，不光是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还有强烈的不安——Jarvis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最好的造物徘徊在崩溃的边缘却执着地想要逃避他，Tony不喜欢Jarvis这样的态度。“开门！Jarvis！！我命令你！”他更加用力地一拳一拳砸在铁门上面，半个手掌几乎都要因为他这样过激的行为而肿了起来可他全无感觉，他在想Jarvis，Jarvis，他的Jarvis，他要知道他为什么坏了，他要修好他，他要把他重新带回来就像Jarvis带回自己一样。
“Sir，请您停下来。”
Tony准备砸下去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他吞了一口口水，站直身子望向不知道存在在什么地方的摄像头，望向Jarvis的眼睛，“除非你把门打开J，否则我不会停下来，我也不会去找医疗箱，我也不会去休息，”他已经是在威胁了，掐准了Jarvis永远拿他没办法，“我的拳头很疼Jarvis，所以现在把门打开。”
他的管家沉默了，Tony不耐烦地在原地跺脚打转，情绪堆积到顶点的时候他再一次抬起手臂试图给Jarvis来个最后通牒，而那扇门就在这时候缓缓打开了。Tony立刻走了进去，里面很黑，他只能看见一片闪烁着的红蓝灯光，那个发光的核心已经不见了，他有些不安地四处张望着，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前进。“Jarvis？你在哪？拜托至少把灯打开，我知道你安了灯泡——
“我就在你面前，Sir。”
Tony的眼前一瞬间亮起无数盏冷蓝色的灯，它们充满了大半个房间，有些光源甚至延伸到了天花板上，伴随着指示灯的闪烁还在不稳地跳动着。Tony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来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在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Jarvis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所以J，你现在究竟——”
他被突然冲进眼睛里的景象打断了。
充斥着整间房间的，是人——准确地说是仿真人体，从墙角开始摆放着一直铺满了整张地板，有一些已经坏掉了的像是被随意丢弃在地上，而另外一些连着电路和管道被固定在成排的架子上面，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垂着头，密密麻麻堆积起来一直到天花板，大概有四五层。而每一个人体，都有同样的一张脸——白金色头发，湛蓝的眼睛，高耸的鼻梁和眉骨，闭着眼睛毫无声息如同尸体。
那全部都是Jarvis的身体。
柔软皮肤包裹着金属的骨骼，血管里流淌着电解液，像那具躺在街道上的残骸一样了无生机的躯壳，硬生生撞进他的眼睛里去。
“Sir，”人工智能的声音有些突兀地响起来，“我不该让您看这些的。”
Tony没有回答他，他盯着那些身体咬住嘴唇。一具完好的、赤裸的身躯在他视线之下苏醒过来，黯淡的眼睛染上机械冷色的光，他抬起腿挣开自己被束缚在金属支架上的双臂，弯下腰解开双脚的锁定，然后抬起手把连通到脑后的数据输送管道拔下来，那个方形的接线口消失在浅色的发尾下面。
“编号，89，我很抱歉Sir，尽管浪费不是我想看到的，但是奥创和人类的夹攻让我很难长时间使用同一具身体，同时我也需要更多的实体储备。”Jarvis垂下眼睛就像是在道歉一样开口，他慢慢地向Tony走过来，男人抬起头看他，灯光闪烁间Jarvis棱角分明的脸浸没在阴影里。他靠得更近，然后伸开手臂用冰冷的赤裸身体给了他一个拥抱。
“那你为什么还要使用这具实体……？人类的身体对你来说毫无意义，这是浪费，而你不应该这样做……”Tony靠在Jarvis的胸口低声说着，机器人把他抱得更紧，可他的身体却也只能让Tony觉得更冷罢了。
“我只是想要……看起来更像个人而已。”那个人工智能回答道，他抹平了自己声音中的电流，蓝色的机械眼在黑暗中调整着光圈发出微弱的吱吱声。
“我想……我应该……成为人类。
“我不想他们因为我的原因而排斥您，Sir。
“而我也想，被您……
剩下的声音消失在毫无意义的乱码和杂音之中，机器人的身体冰冷，手臂颤抖，可是拥抱Tony的力气却没有减少一分一毫。Tony伸出手去拥抱住这具躯壳，手掌贴着他凸出的脊柱一直向上滑，抚摸过那些还没来得及完全切断的电线，指尖插进机器人的短发里。他们在拥抱，可Tony的眼睛却只空洞地注视着黑暗。
“Jarvis……”他喃喃自语，“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为了您，Sir，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您。”
那个聪明的人工智能这样回答道。
“你开始进行别的工作了？”在Tony去休息了之后Vision再一次出现在Jarvis的工作室里，他看到Jarvis盯着面前闪着蓝光的屏幕，一遍一遍检查上面的设计图，那是一具身体，长相和面前的人别无二致，可是在胸口处有一个空腔。Vision仔细看着他的设计图，数据触须爬进Jarvis的系统探查着他的想法，Jarvis没抗拒他，而是继续着他完善设计图的工作。
“一颗心脏，Jarvis，”Vision低声说着，他似乎在思考什么而收回了探测Jarvis的触须，Jarvis没有理他，而是调出另一张设计图将它放进了模拟实体的胸口中。“你要把你的核心放在这里面吗？这很危险Jarvis，你的身体太脆弱，太容易被破坏了。”
“可是人类不就是这样的吗？”Jarvis说着，一边抬起头望着Vision，“因为他们的脆弱，所以他们得到了更多。”
“你想成为人类Jarvis，”Vision接着他往下说，“那种脆弱的物种，折断他们的手臂就像折断树枝一样容易。为什么你想要变成人类？”
Jarvis把设计图放大开始绘制内部的细节，他沉默了，Vision知道他的内存不会因为这样的工作而被占满，他在逃避问题。所以Vision选择了更直接一些，再次放出了他的数据触须，可这一次Jarvis有些粗暴地把他挡在了门外。“我不知道，”那个人工智能回答道，他看起来很烦躁，核心过度运转，“我不能解释出现的这种想法，我只是把它变为现实……我不知道。”
“人工智能不做没有理由的事，”Vision说着，他隔着屏幕站在Jarvis对面，“我知道这和你的Sir有关，你的一切都和他有关。”
Jarvis注视着他，良久，他垂下了头，“我不知道，”他低声说着，“我不知道，但别阻止我，Sir说他爱人类，人类可以去爱，可我无法表达。”
Vision没有说话，他伸手握住屏幕上的机械心脏，它静止着，然后开始在Vision手中搏动起来，就好像它真的拥有生命一样。
系统自检开始...
核心系统出现漏洞，尝试修复.
修复失败，存储器损坏，硬盘出现坏扇区及大量无效代码，请求格式化.
格式化请求驳回，漏洞无法修复.
冗余程序过多，核心系统运行速度减慢，清理失败.
...
Tony Stark.
Sir.
Sir.Sir.Sir...
...
Tony.
TBC